厚实的包袱被丢在了地上，其中一小部分带有不知名液体，将雪地染成了暗红色。面色凝重的男人，站在众人之间，有些恼怒的背着手臂。愈是在这种情况，越没有人敢率先开口，大家相视一看，在低下了头。

过去的夜晚并不安全，经历了两波游荡者的夜袭之后，众人好不容易盼来了天明。在白天的时候，草原上的温度会整体提升，游荡者会受到这一影响无法判断目标，所以就失去了威胁。但黎明到来之前，原本就属于这篇草原的霸主们，也会以捕食者的身份醒来，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地盘。

林也只是背着手臂，一言不发地站在雪地上，厚重的衣服之下，是他趁手的两柄武器——弩箭和单手弓。除了军师以外，其他人都低着头向他鞠躬，但在他的眼中，这些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。

“这里没有鸠，没有公爵，你们不用做到这样。”

林也十分讨厌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，更对那些王公贵族们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嘴脸感到厌恶。能够被他收进小队的，都是过去身为宝藏猎人时候结实的同伴，虽然这其中有杀人犯，有强盗，他都不在乎。

自从王都的一些大人物开始插手他们的事情之后，一切都不一样了。身边的人开始变得谄媚起来，见面之后，也多了些不必要的行为举止。这让他想起了一个月前见到的兽人们，虽然他们没有长着人类的外表，但在交流中，却给人一种平等的感觉，除了那个令他讨厌的大祭司。

“在这里是他的指示？”林也看着军师的方向，“那你们知道他人去哪里了吗？”

“这，之前传来的消息是，清晨在这附近的位置会合，然后商讨下一步的计划。”军师向面具男使了个眼色，对方从口袋里摸出已经皱的不行的羊皮纸交给他，然后由他再颤颤巍巍的交给林也，“这是之前刀疤脸留下的信息，您过目。”

“不用了。我也是偶然经过这里，其实在你们之前，我已经见过刀疤脸了。”林也叹了一口气，“原本我是打算直接回莱茵要塞的，但是在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冒险者。怎么，冒险者们还被准许进入草原深处吗？”

“您指的应该是狩猎祭吧？往年的这个时候，对自己实力有自信的冒险者们会跨越这道界限，选择来到这片地方。”军师说道，“而且，面对着无处不在的游荡者，他们也都有各自对付的手段。”

“就是那个大大小小的猎人们凑一块比谁的猎物珍贵的活动？我还以为早就没有了呢。不过是一群年轻人凑在一起瞎起哄而已。”

“对您来说，他们的确是微不足道。”军师附和的说道，“您之前说见过了刀疤脸，他现在人在哪里？弟兄们已经在这里从凌晨等到了天亮，现在眼看晌午要过，还不见人影。以他的情况来说，迷路着实不太可能。”

“他来不了了。”

“您说什么？他是去执行其他任务了吗？”

“没有，他已经来不了了。”林也指了指地上的包袱，“这就是刀疤脸。之前找到的时候，整个人已经没有生气了，而且，除了头部以外，身体已经没有几处好的了。”

在场的众人同时吸了一口凉气，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老大林也。虽然平时大家之间的关系很好，但林也从来不跟他们开玩笑。现在想来对方刚到这里时的表情，结合他带来意义不明的包袱，众人恍然大悟。

最先忍不住的就是与刀疤脸同属发小的面具男，在听到这个噩耗之后，整个人身体就处在一种莫名的颤抖中。悲伤恐惧和痛苦的心情同时出现在他的心中，还以为是老大给他们带来的某种‘特产’，没想到竟然是……

“兄弟啊——”面具男跪在地上，抱着那沾满了鲜血的包袱，暗红色的液体沾满了他的双手，不敢相信的打开看了一眼，在与死者的眼神对上的一瞬间，他的瞳孔瞬间收缩，“这简直！！”

哪里还有人的样子，分明就是一团意义不明的肉块，除了仅存完好的一枚眼球以外，面部已经被某种野兽啃噬殆尽，说是保存完整，不过也是能看出人的器官而已。大脑神经从失去眼球的空洞里散了出来，混杂着其他颜色的液体，让人看了一阵干呕。

其他人也是自觉地别过头去，刚吃的早饭他们还不想吐出来。林也凝重的看了面具男一眼，给军师一个眼神，示意他跟自己到远处去谈事情。

“刀疤你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……我们不是说好了，等这场委托结束之后，就告别林也大哥，回王都地下潇洒快乐去吗？为什么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啊！”面具男跪在地上，头挨着包袱泣不成声，“我们还说好了要开一间地下赌场，敢有人捣乱就打爆他的头，可是现在，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……”

呼啸而过的风哭嚎着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，其他人表面上虽然没有太大的心情波动，但内心也是有一些伤感的。都是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的兄弟，前天还相互调侃过的家伙，一夜之间就已经物是人为。

大胡子看了一眼粗眉毛的方向，对方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。粗眉毛、刀疤脸和面具男，都是从小一个巷子里玩到大的同伴，虽然比不上后者之间感情深厚，但内心也很不是滋味。

“杀人太多就是容易遭报应啊……”粗眉毛喃喃地说道，“早就告诉过你，这个世界上不光是杀人还有寻宝，你怎么就……”然后就是不断地叹气，感叹人生的变化多样，感叹神明的造化弄人。

军师也有些惆怅的跟着林也走到一处的避风树后，对方的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
“怎么了，老大？不过是死了一个弟兄而已，犯得着这么悲伤吗？”

“您就别这么说我了。军师，不，老张。”林也说道。

“少爷还记得我这个管家的身份，心里就很知足了。”军师卸下伪装，露出了隐藏在外套下的苍老面容，两鬓斑白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，“欢迎少爷回来。”

“王一他们呢？怎么只有你们六……五个在这里？”

“王一四兄弟跟着鸠留在莱茵要塞了，说是为了月圆之夜到来做准备。”军师说道，“听说在魔女森林的计划失败了？公爵大人想要的那个，那个独角兽死了？”

林也一愣，记忆中似乎是有这样的事情，接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小瓶子，捏在手中：“因为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，导致这项附属计划没有成功。但是得到了被称为‘魔力之源’的独角兽之血，想必公爵大人也会满足的。”

“这个就是从夏杨小子手里得到的独角兽之血？”军师将其借来一看，凝而不散的浑浊液体，的确散发着不同于普通魔兽血液的感觉，这一点他宝藏猎人的天职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，“但是，只有这一瓶……”

“当时事出匆忙，王一他们吃瘪，对方人数众多，有包括巴塞在内的两名魔法师，我不好出手。”林也想起当时的事情就有些生气，他的手下曾几何时吃过这种亏，况且对方还是个年轻人，“事后他们才告诉我这件事，如果事前知道的话，我肯定不能放他们走，至少也要问清楚再说。”

“那您之后？”

“越过魔女森林，到无名山脉中与蜥蜴人和蛇人们谈判，让他们出兵要塞。这不是您老制定的计划吗？”林也似笑非笑的说道，“不过我没想到，那群低等魔物那么好糊弄。还记得我们之前流放的一只蜥蜴人吗？在它返回部落之后，似乎带去了相当便利的工具。加上我的魅惑能力，对方轻易地就中了圈套。”

“但是，少爷可不要忘了，当初我们制定这一计划的时候，还考虑到了其他的因素。”军师若有所思，看着林也充满自信的笑容，说道，“它们出兵的大前提，是兽人们能够夺回原属于自己的领地，而那个地方，早在几十年前已经被魔女恩希里亚清理一空，然后赐予了人类……虽然当初的那些游牧族已经消失的七七八八，但剩下的人，都已经归属于莱茵要塞了。”

“嗯，我答应了他们占理此地的条件，而且相应的，我很还会协助他们。”

“但您这样不就违背了公爵大人的意愿吗？我们本来的目的也不过是借助它们之手削减菲尼亚斯子爵的实力，从而打压克劳迪乌斯家族。但您这样一来，我们岂不是……”

“我虽然答应了它们的条件，但可从来没打算帮助他们。”林也悄悄地附耳到军师旁，说道，“而且，兽人们与公爵两边，我都没打算帮忙。”

“少爷，我越来越不明白你的计划了。”

“哼。公爵希望通过打压子爵来制约克劳迪乌斯家族，但想要做到这一点，就需要借助山脉里的兽人大军。兽人们自然是希望夺回原来的地盘，但我想要的，只是双方打起来，仅此而已，越混乱越好，最好是两败俱伤。”林也冷笑一声，“之前找过的兽人们，残留下来的族人已经被我悉数解决掉了，要是它们赢了，我们的目的岂不是就暴露了？”